林绘然

还有很多机会来成为任何我想成为的人

与麻布中学的四天交流(暂定标题

把自己的真名给匿掉了
班主任布置的gp工作系列之你文笔不错你来写总结吧
(老师我保证你一定看走眼了
初稿未修改(大概也不打算修改了
发上来乐一乐(纪念我工作到脱发
大长文预警(菜鸡流水账
作者已经精神失常了
(讲真这段记忆非常美好



早上坐着大巴车被送到学校门口,麻布中学和想象中不同,从校门往里看似乎面积很小。我就站在门口,握着行李箱拉杆,有些紧张又十分期待地往里看着,猜想这四天将会怎样度过。然后我们被带到了特别教室里,校长和老师做了自我介绍和这四天日程的简要说明。老师们给人的感觉很稳重很温柔,其实他们说的什么我不太记得了,我那时候只是拿着日程表期待着接待我的伙伴。坐在特别教室的椅子上时间好像过的很慢,还好我们之后马上就去了校图书馆参观。校图书馆很大,藏书非常非常多(至于具体是多少本我不记得了,毕竟我真的是个记性很差的家伙,在这里就简单的用非常多来形容吧)。在书架之间边走边看,这让我想起我们学校的图书室,我虽然在那里念了四年书但是从没有进过图书室一览它的内容。我在书架上找到了介绍我最喜欢的作家的写真集,坐在靠窗的一排桌前看完了。
麻布中学十二点开始午休,四十五分钟后上课。上午的最后一次下课铃打响后我终于见到了负责接待我的两位同学:斋藤和清田,他们两个是好朋友。清田临时有事,所以午饭是斋藤带我去吃。我们先到食堂转了一圈,发现人实在是太多了。“这里人太多了,咱们找别的地方吃吧?”他对我说。我本来不擅长说话,日语更是不怎么讲(虽然大多数时候能听懂对方表达的意思,但是不太会说),就只会应着“好”。其实那时候我在想出来吃真的可以吗?午休时间那么短。
“你想吃什么?”正午时分东京的太阳很晒,但他还是带着我走出学校了。
“…想吃点不同于中国的东西…日本的料理!”我如实回答着心里的想法。
“那…荞麦面怎么样?知道 荞 麦 面 吗?”他专门放慢了语速,怕我没有听说过荞麦面。
“嗯我知道荞麦面哦,荞麦面不错,这个不错!”有一点点尴尬,我笑着。
“那我们就去吃荞麦面吧!”
斋藤带我去了离学校最近的荞麦面馆,请我吃荞麦面(是真的请客,即使是学校发放的餐费,我也没有花钱)。虽然知道荞麦面,但我没吃过。面和餐具端上来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斋藤立刻就教我了,没等我开口。先把生抽倒进小碗里,放上葱丝,用筷子夹着竹盘里的面在小碗里泡一下再吃…总之我就这样模仿着,吃完了这顿荞麦面。值得一提的是,真的很好吃,不咸不淡的味道,在夏天吃冷面最好了。虽然气氛有一点尴尬,不过我们很快就熟悉起来了,在吃饭的时候还加上了微信(直到今天也有保持联系)。我是第一次,但不乏深刻的感受到了日本同学的真诚的友好。
下午参观了两节非常具有日本特色的课:柔道和剑道。柔道课堂非常活跃,但我觉得剑道更有意思一点。可以举着长剑直接打在对方头上,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这难道没有意思吗?
两点四十五放学,我们的第一次自由活动时间来了。斋藤和清田找到我,问我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涩谷和银座!”我依旧很直接的说道。毕竟这两个地方是我期待了一年的,那种一定想去的心情已经没法抑制了。
“先去涩谷再去银座吗?”
“可以呀!先去涩谷。”
他们商量了一下,斋藤说:“清田这会儿有点事,我先带你去涩谷,和他在银座见。”
他带我坐地铁去涩谷。我第一次坐日本的地铁(其实在本国也不怎么坐地铁)。从车站出来我便惊讶到了:不算特别大的广场周围被高楼环绕,著名的十字路口上人来人往,能发现有各种年龄、各种打扮、各种肤色的人,大家都在这里。
“那边是忠犬八公的雕像,要去拍张照吗?”斋藤朝着一片树荫下指给我看,那边果然有很多人在围着排队拍照。我们也过去排队,轮到我的时候我快步跑到狗狗旁边去,摆上标志性剪刀手。
“这个路口非常有名,每天会有很多人从这里经过,过马路的场景很壮观。录一段像吧?”他低着头问我(他比我高不少),怕我不懂还一边拿出手机调着摄像模式。
“哦哦我知道了!可以呀录一段吧!”我打开我手机的录像模式,在绿灯转换的一刻举起来。他从我手里接过手机,因为我举不高(笑)。
然后我们去了我在学校上课时都想去的动漫店,看到放大漫画分镜和原画稿的时候我高兴到跳起来,嘴里却只会说“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接下来的事情应该都想得到,买了一大堆东西,包括一大堆书,花了很多钱,可是非常满足,觉得来日本了真好。斋藤直接帮我掂着那袋很沉的书,我问他没关系吗,他说没关系的。
从动漫店出来,我又想去VANS和书店,他也陪我去了,后来干脆把我手里的大袋子都要过去掂着。
“真的没关系吗?”我觉得有点不很好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他还是这样回答着。
“谢谢!真的!”
我们准备去银座了,路上他还向我介绍了他背包上的挂件,他的可爱的爱豆。
在银座地铁站见到清田和他的另一个朋友,就变成了他们三个一起帮我掂东西。现在我手里是彻底没有一个袋子了,我很感谢他们,但那是我还不知道清田的脚的问题。
在银座参观了我最喜欢的作家生前常去的酒馆,老板向我介绍了他在这里的故事,然后打趣道“过两年再来喝一杯吧!”六七点左右我们去吃晚饭,吃了饺子。我也是第一次吃日本的中式饺子,和本国的完全不一样(笑)。
他们把我送回奥林匹克中心,先是坐地铁,又走了不短一段路。我依旧保持两手空空的状态,被三个小哥哥送进集合大堂。斋藤和那个朋友先走了,在他们走之前,我邀请大家来了一张合影。三天后的我会发现这张合影成为了整趟日本之行中我最为珍视的一张照片。不只照了合影,我还给三个人都拍了单独的,加上猫咪胡子的可爱的照片(笑)。清田帮我推着行李箱送我到宿舍楼下,同行的同学都在说“他真的好绅士啊!”
一天下来我们从最初的感到丝丝尴尬变成了似乎已经熟识很久的好朋友了,甚至可以互相开愉快的玩笑。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那天晚上和他们一起回奥林匹克中心的路上,我就突然有种我们已经认识很久的感觉。我真的很感谢他们!

去长野是和清田一起。从东京到长野有三个小时车程,我们还都是那种比较内向的人,但是谁知道怎么回事呢,我和他居然整整聊了一路。我们从日语聊到汉语,从兴趣聊到学习,聊喜欢的音乐,常用的聊天软件,聊推特和微博,聊喜欢的作家和不喜欢的数学…他说汉语中第三声的发音很难,总是说不好。
“我觉得日语的促音比这个难。”我笑着说。也许在不同的环境中,对于外来的陌生的文化接受起来都需要时间。但是产生共识也是很容易的,比如我们都不喜欢数学,比如我们都喜欢米津玄师、初音和GUMI的歌。
“你将来想去哪所大学?”我问清田。
“现在还没有确定…有点想去东京大学医学部,但是我数学不好。”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文学部也不错。”
“好厉害啊,东京大学…可是不好考呢!”
“是的,入学考试非常难。”
“我想去东京外国语大学。”
“哦我知道那个,也是非常厉害的学校!”
总之我们就像这样一人一句地,从东京聊到长野。途中他也说了“好困啊”这样的话,但是一直忍着没睡。
长野的酒店充满日本风情,是榻榻米房间,还配了和服,不过是简单的浴衣款式。我们到长野已经是傍晚了,稍作休息边需要去吃晚饭。晚餐是自助,我和朋友拿完吃的,找了人最少的最后一张桌子坐下。清田见我坐在那里,也跟过来坐我旁边。然后我这个社交废人惊了一下,只会傻子一样笑笑。我和朋友吃饭比较慢,他就坐在那等着(第二天也是这样)。不得不说,接待我的同学简直太负责了(笑)。
晚上我第一次自己穿了和服(上学的时候在班里穿过一次,是老师帮忙穿的),手忙脚乱地上网搜打腰带的方法,看了半天没学会,最后干脆打了最简单的结。为什么我一定要穿和服?因为晚上有Star Party,在酒店后的山上,可以用望远镜看星星。我想着既然来日本了,而且还有这么独特的Star Party,就打扮的更“日本”一点去看吧!
结果是,我们几个女生去晚了,看星星的缆车已经上到山顶了,并且没有第二班(因为时间太晚了安全是个问题)!我顿时感觉非常难过,太遗憾了吧!好不容易来看一次星星…
“不过那边的望远镜可以看月亮哦!”工作人员笑着安慰我们道,指着旁边草坪上的大望远镜。
“望远镜调好了,来看吧!”负责调节望远镜的爷爷向我们喊。我立刻兴高采烈地跑过去,按照他的直视对着望远镜使劲看着。
“啊啊我看到啦!月亮!还可以看到环形山!好清楚!”我激动的大喊。我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么清晰的月亮,虽然没有放到很大,但是月亮对着我们那一面上的大大小小环形山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让我看看我也想看!”身后几个女孩子也都激动起来。等大家都看完,我突发奇想。
“我可以用手机、对着这个拍照吗?”我试探着问爷爷,毕竟如此难得的景色,我真的很想把它留下来,既然我不能一直留在这一刻。
“可以,你这样这样对上来…”老人家不仅允许我拍照,还教我怎么拍的清楚。我按照他说的,把手机镜头对在望远镜目镜上,手稳一点,拍下一张还算清晰的远望月球。长野的夜晚充满凉意,我只穿一件浴衣就险些在等山顶上的同学下来这个过程里被冻成老冰棍。
缆车终于载他们下来了,清田走过来找我和我朋友:“你们冷不冷?”
“不冷、一点都不冷!”朋友先笑嘻嘻地回答道。
“我可是有点冷!你肯定是吃很多冰淇淋然后就感觉不到冷了!也许我也应该像你那样多吃点冰淇淋…”我裹了裹浴衣的外披,看了眼手机天气。真的只有十几度!也许明天就会感冒了…我不禁这样想着。
拍完合影后大家都陆陆续续回去了,我和朋友想转一转旁边的小铺,清田和接待朋友的男生一起去买了烤肉和味增汤。
“你们要喝吗?”他们端着冒着热气的汤问我和朋友。
“没事没事我们不喝。”我俩虽是这样说,我真的感觉很冷啊(笑)!但是人家的好意心领了,总不能这个点再让他请我吃一顿夜宵吧(笑)。等他们吃完我们一行四人迅速照了合影,便回房间了。又是有趣而充实的一天。
我其实自始至终都在想日本人为什么似乎不怎么生病这个问题,难得他们生来体质就很好吗?(不像我三天两头感冒发烧高血压)那晚我发现,也许和他们泡温泉的习惯有关联。我快速洗完澡,就一头扎进热乎乎的温泉池里了,因为在山上那一两个小时真的很冷。泡在热水里,感觉一天的疲劳都没有了,肌肉酸痛也没有了,走路太多导致的脚踝疼也没有了,肩膀也不怎么疼了,当然,第二天也没有感冒。(一般情况下是一定会感冒的!)
真的非常神奇。
长野的风景真的非常漂亮。用我匮乏的语言来形容的话,“好像到了欧洲一样”。当然硬件设施可能和欧洲没法比,但是当你站在山顶上,遥望着草原与针叶林交错的群山,吹着远处浅薄的云海送来的凉风,你还是会忍不住将它与北欧或是加拿大的景色联系在一起。(也许是气候比较相似的原因)草地上有各种各样叫不上名字的小野花,有住民在这里养了一匹小马驹。我们一下车便被这种景色惊呆了,和麻布的学生一起飞奔向山顶的最高点,那里有一个风向标和一座缆车。
“真漂亮!太漂亮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要选来长野玩,真的很漂亮!”带队老师忘向群山感慨道。虽然是需要穿外套的气温,丝毫也不影响我们激动的心情。
下午参观了一口独特的间歇泉,据说喷发时水柱能高达五米。我们到达的时候正好赶上喷发,泉眼边围了很多人,水柱冲出来的一刻大家都发出了惊呼。我注意到泉水在冒热气。
“是的,这是一口温泉。”导游随即解释道,“日本温泉很多,因为日本多火山多地震…”这些内容我上学的时候学过,看了一会喷泉照了几张照片后我便和朋友跑到别处去玩了。
街道上行人很少,离景点远一点就非常安静。喷泉旁边有一片宽阔的湖水,倒映着草地与树林,和天上一层白云。这样水天相接的景色让我想起我曾画过的一副水粉风景,那副画里有湛蓝的天和连成片的白云,清澈的湖水倒映着它们及一旁的草地与树林。从手机里翻出这张画,再对着眼前的景色拍一张照,放在一起看简直一模一样。在街道上闲逛,可以遇见很多家冰淇淋店,还有随处可见的便利店(日本的便利店真的随处可见)和自动售货机。从一户人家院前经过,门牌上挂的姓是什么我已经忘了,当时也没敢拍照,只记得院子里养了精致的日式盆栽。
回到车上我才知道,清田他们一部分同学坐船去了湖对岸。我突然有点后悔没有跟他们一起,不然还能看一看湖面上的景色。
神社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首先,参拜之前要按一定的步骤洗手,用门前特制的竹瓢。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洗,还好有清田教我。感觉很奇妙,洗完以后还需要喝一口水,是从内而外净化吗?古树都长得又高又浓密,树干粗壮到需要几个人合抱。谁知道它们在这里矗立了多少年了呢。也许自日本诞生时就在这里了吧。那天去参拜的人不少,我们也想拜一下却不知道步骤。这就比较为难我们的日本同学了,他们用日语英语混着尝试给我们介绍应该如何参拜(也许还加上了肢体语言),可我们一群同学依然什么都不明白。以为日本同学干脆为我们演示了一遍。
“记不住啊,步骤好多…”我苦笑。
“…日本的规矩有时候真麻烦。”清田这样笑了笑报怨道,“没关系,你们跟着我的动作做就可以。”
然后我们就一头雾水地模仿着动作完成了参拜。中间有一个双手合十许愿的环节,我也虔诚的许了心愿,在这里就不讲了。(据说心愿说出来就会实现不了)
在神社的院子里我们很幸运地撞上了一场日本传统婚礼,穿着白无垢的新娘,洁白似一尘不染。我们赶紧站到路两边,拿出手机录像。记得在国内的时候我才在软件上看到日本的结婚式,没想到真的亲眼见证了。
离开神社前我去求了一个签,居然得到了上上签,但是签上写的内容我看不懂,于是拿去找清田帮忙。“你想知道哪个?这上面有生活、事业、学习…”(具体都有哪些我记不清了,有关于很多方面的大大小小可能有十几条)
“那就学习吧!”于是清田给我解释了签上写的有关学习的建议。我看到朋友正在把她的签系到一旁的架子上,我以为我也需要把签系上去。
“你这个不用。”清田拦住我,“不太好的签可以系在这里留给神社,好的签可以自己带走的。”
我真的亲身体验到了日本传统文化里比较复杂的那一面,虽然复杂,但很好理解,都是怀抱着好的想法,好的期望而渐渐产生的精神寄托。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注意到了清田身上带着药,而且似乎需要每天吃。可能是在车上看到他吃药吧。虽然的确有注意到他有时走路姿势很奇怪,但我也没问,也没有多想。
回到东京已经接近傍晚,我们想去秋叶原逛逛。清田、以及另外两三个日本同学,带着我和一部分想去秋叶原的同学,来到了秋叶原。日本同学因为没来得及回家,都背着很重的包(毕竟出来玩了两天),相比之下我们轻松很多。学姐们想去书店,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主意,只是对于我来说会花很多钱(大概是要买个几千日元的书吧)。每次进书店我必逛文学区,找到自己喜欢的作家,找到没有看过的他的书,或是看过的书的不同版本。我享受这个过程,书的感觉带给我快乐。见我又挑了一大堆书,清田过来问我:
“你知道森鸥外吗?”
“知道知道!”这么有名的大作家我肯定知道,我有些激动的回答着。他从书架上找到森鸥外的《舞姬》递给我。
“这个、我非常喜欢。但是森鸥外是个怪物,他写的文章就算是我们这样的日本人都不太容易读懂。他用的古日语和现代日语是不一样的。”他慢慢的解释着。
“嗯我知道了。没关系慢慢看嘛,就当是学日语。”我笑一笑,露出一种“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来。其实我看日语原著真的比较困难,曾经读过动漫的原著,对照着剧情才能勉强读懂。这样的日文小说可能真的读不懂了。
“还有这本…”他又从书架上拿下来《蜘蛛丝》,“这本我也非常喜欢。”
“芥川龙之介!我也很喜欢他,但是我读的不太多。《罗生门》写的非常有意思。”见又是自己熟悉的作家,这种文学上的共鸣感让我非常高兴。
总之,真的又买了几千块日元的小说。看着学姐和别的同学买的教辅,而我又买了几千日元的小说(笑)。我真的很爱文学了,并且感受到接待我的清田也很爱文学。要是把那些书都看了我们一定能聊更多吧。
在动漫店时我看到清田在陈列架上拿下两本动漫的音乐合集。“好想要哇…买哪一本好呢…”他很纠结地笑着。
抛个硬币决定吧!我本想这样说,可是我不知道这句话用日语应该怎么说,于是拿出了一枚硬币,指指正面指指反面。他似乎没明白什么意思。好尴尬,难道日本不用抛硬币来做决定的吗明明是这么管用的方法。
“…还是下次吧!”他笑着又把那两本书放回去。我在想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不买呢,有时候人是需要满足自己的愿望的。
准备离开那家店时,我拿起那两本合集,叫住清田。
“哪一本?”
“?”
“你选一本啊…不是很想要这个吗?”
“不用不用!这样…”
“没关系的!当作礼物送给你的,明天好像也有交换礼物的环节吧?”
他特别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笑着,挑了一本。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有没有让人家心里感到过不去,我只知道接待我的日本同学都非常负责,我应该感谢他们。
我们在秋叶原逛到很晚,清田他们都拿了很多行李,但还是陪我们逛着。“他是带你的吧,你看他的腿怎么回事?”突然学姐看着清田问我。我这才真正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势,说是一瘸一拐可能有点过,但那绝对不是正常的走路姿势,左脚似乎活动不开一样。“应该…没啥事儿吧…可能是累的了…”我也没敢问清田,这样有些敷衍地回答道。但是果然还是觉得应该问问他。我走到清田旁边:
“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他还是笑着,摆摆手。
既然这样回答,我再追问下去也许不太合适了吧,也就以为单纯是走路累的了。只是他一直保持那种姿势走着,直到把我们送奥林匹克中心。
交流最后一天,到了既期待又紧张的一天,因为这一天我们要坐进教室里和日本学生一起上课。斋藤和清田是前后桌,但是斋藤让清田坐在他邻座,于是我就可以坐在他俩中间了。
其实是很尴尬的位置。第三排,两个位置中间,正对讲桌和黑板。
他们教室的气氛也让我非常紧张,紧张到忘记怎么用推拉门出去时被撞了一下。所有学生,给人的感觉都非常放松,是那种在国内学生看不到的放松,明明已经八点了,老师连个影子都没有,一屋子男生打闹的打闹,吃东西的吃东西,睡觉的睡觉,玩手机的玩手机,此刻的我就坐在几乎正中间的两张课桌中间的地方,强烈的违和感,强烈到我一动不敢动。如果这时候有人从教室外经过,看到一屋子异常活跃的上蹿下跳的嘻嘻哈哈的男孩子,和中间一个异常安静的只是坐在折叠椅上满脸紧张的抱着单肩包的女孩子,一定会感到奇异而小声地笑出来吧!还好这间教室里除了接待我的两个,还没有同学对我特别注意,所以紧张归紧张,违和归违和,我还不至于尴尬到想逃出去。我悄悄的掏出手机看两眼,对着前方迅速拍张照又马上扔进包里(国内养成的好习惯)。盯着钟表,八点五分了,这时门被推开,(可能是班主任)老师终于进来了。他站在讲台上对于下面的混乱几乎视而不见,自顾自地点着名,中途用懒懒的声音喊了两次安静。不断地叫着名字下面却罕有应声,我还在想老师该怎么确认他们来了没有,抬头却看到他每念出一个名字就快速的用认真的目光扫一遍全班。也许就是这样确认的吧…我默默想着。真的太不一样了,和国内相比,我们这的学生哪敢在老师眼皮底下这么放肆。
第一节课是现代文,点名结束后现文老师进教室了。是一位上了点年龄的长相很慈祥的男老师,因为我可以看见他的白发和皱纹。我听着班长喊上课起立,和大家一起起立鞠躬(在国内上课也是这样的)。起初那位老师并没有注意到我,直到斋藤喊了老师一声并指指我,老师才一下子反应过来似的,露出惊讶但表示欢迎的神情,又说了些什么我不记得了,总之我是没反应过来,见老师突然一脸惊讶并笑着看向我,我也赶紧冲他笑了笑,坐在椅子上鞠了一躬。
现代文课讲的什么完全没听懂(但是我记得讲的文章似乎是《舞姬》)(什么这篇居然算现代文吗),老师语速很快,写字也很快,一节课擦了两三次黑板,我只有傻乎乎的看着他写的板书,然后全部记在本子上(斋藤还教我怎么更好的记现文老师的板书)。课前闹哄哄的学生们上课时安静了不少,但是依然可以随意使用手机,随意交谈,或是从位子上站起来。自由的课堂,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第二节课是计算机,日语里竟然叫“情报”,好严谨的感觉。(上课时才发现什么严谨的感觉都是假的)我们到专门的电脑教室上课(需要脱鞋)。教电脑的两个老师都是女老师,非常有耐心的感觉。斋藤向老师介绍了我,我也和老师打招呼。老师找了三个连着的位置让我们坐下。我本来以为我会死的很惨,因为国内的电脑课时我一般活在社交网络上或游戏世界里。(而且国内教的是编程)我觉得上日本的电脑课我肯定完了。然后开始上课,发现他们竟然教的是制作主题PPT并根据自己的幻灯片发表演讲!拿到教案后我暗自庆幸,PPT我还是会做的。事实证明我不应该高兴的那么早:日语键盘、日语电脑、软件里也全是日语。我似乎感觉自己的头发瞬间炸成鸡窝,一节课下来连怎么切换假名罗马音和英语都没学会。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是除了尴尬还是尴尬的一节课,因为看着键盘和屏幕却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
但是同学们都非常有意思,老师也很包容。课堂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老师请了几个做好的同学发表,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个同学把自己的朋友(我猜的)做到PPT上(并且设定成idol形象)来介绍,语言很滑稽(从语气里猜的)引得全班哄堂大笑。老师还放了几个视频,大概是以前的学生剪的奇异视频。虽然我看不懂,但是从那种假正经的展示风格和与视频内容极度违和的配乐来估测一下,比较像鬼畜(我猜的)(我这么认为的因为有很多人笑)(我看着也笑了并且不断问清田这什么东西)。
国内的课堂可能不会出现这样的风景。
第三节课是数学。情报下课后斋藤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们:“下一节课是——数学~!”
“啊完了完了最讨厌数学了不想上数学课数学完全不行啊…”我和清田同时发出哀嚎。
(我印象中是这样的情节,也可能和实际有出入,不过就是这样的气氛没错)
数学课真的险些要了我老命。数学老师是个看上去有点闷骚的可能比较精明的个子比较高的男老师,和现文老师相比年轻许多。
“他讲课很好的,非常好。”斋藤像是炫耀一般向我介绍。
讲的微积分。我不说了。国内的什么角函数就没学懂过。不提了。微积分。什么分?还是日语。一整节课,我挣扎在使劲记笔记和崩溃的相交边缘,看旁边的斋藤听的很起劲,清田和我一样一直在念叨“完全不懂啊”。(不过肯定比我要好很多,我是真的完全一点都不懂)
其实不是一整节课的挣扎,中间还休息了两分钟,数学老师送我的。怎么送的呢?他请我上台做自我介绍。真是美好的回忆。那之前我完全没准备,他就那样讲到一半突然停下,然后说:“请新来的同学上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什么?!”我一般在不懂、没听清、惊喜或是被吓到的情况下说出这句话。此刻的氛围显然属于第四种状况。“…什么??现在吗?”我再次小声向斋藤询问。
“是的!去吧去吧,没关系的!”
“我完全没准备啊?!”
“没关系的去吧!”他甚至从他的位置上下来并把椅子放好为我腾出路来。
好吧,逃不了躲不过、只有上了。
“日语、或者英语都可以。”数学老师站在一旁笑着看向我。
我想了想,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用英语吧!(虽然英语并不怎么好,和日本人相比也就发音好一点点)
“呃…因为日语不好所以我用英语…”我这句话是用日语说的,不知道怎么就给自己找到了用英语的理由。我看向下面,紧张到不知所措,只知道扶着讲桌笑了。
“…我叫syt,十六岁,高中一年级,来自中国…很高兴认识你以及…请多多关照!…完了。”毕竟才刚放暑假,我很自然的把年级说成高一。(日本都是四月开学所以他们是高二)(其实十六岁生日也是在日本那几天刚过的)
下面一片掌声。啊。尴尬到极点。我赶紧笑着跑下讲台。
“很好的!”斋藤鼓励我道。啊谢谢你斋藤桑,我现在真的心情十分简单(哭笑)。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英语,简直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一节课。(我英语还是比日语好点)英语老师是一个长得非常可爱的姑娘!穿了很漂亮很可爱的裙子!我好喜欢她!
“我喜欢英语。”我对斋藤说。
“啊…我英语不太好。”他果然是个理科生!(很擅长理科,他们还没有分科)清田就完全不同于斋藤,清田文科很好,(即使也许他喜欢理科)。清田不仅文科好,写字也很好看。在看到我笔记本上的字后斋藤夸了我“很擅长写字啊!”(然而写的并没有那么好看)然后他指指清田:“你看他也特别擅长写字。”我慢慢拿过清田的笔记纸,真的是工工整整的字,汉字也写的很好看。
“我就不擅长写字。”斋藤笑了笑,也给我看了一眼他的笔记。
让我们继续回到英语课上来。英语老师发下来的材料是挖了空的乔布斯演讲节选,用来做听力。就是“保持愚蠢保持饥饿”那篇很有名的演讲。他们老师选的材料真的很新鲜,不像国内我们用的英语课本上的老冰棍课文(年纪也许和我差不多大吧)。演讲的难度不大,能轻松听懂他在讲什么,只是我不擅长拼写单词,有些空听出来了却不知道怎么拼,只好看旁边清田的。清田英语真的很好,比我好,至少单词拼写很好(因为我听过他那无法言说的发音)(他也对我讲了日本人真的不擅长英语发音),对完答案我抄他的都对了。
在下课前老师布置了作业,是让同学们自己组队,分别负责文章中分好的段落做演讲(不只是要背下来,要声情并茂演讲),并且计入期末测试成绩中,两天后考核。很恐怖的作业吧,像我这种哑巴学生宁愿写也不愿意说的。
午餐后日本学生继续上课,中国学生在特别教室写送别会演讲稿。我为了能写的更好一些几乎句句用翻译器(导致我的语法会很奇怪),写完后拿给野中(汉语很好的一个日本学生,人也很好,是高三学长)检查一下,就只等着晚上讲出来了。
放学后还剩下最后一段自由活动时间,我和朋友想去涩谷买专辑,斋藤和清田就带我们去了。路上朋友注意到清田的走路姿态有些奇怪。
“哎你觉不觉得,带你的这个日本小哥哥走路姿势很奇怪?”她问我。
“我觉得。”我也注意到他的脚了,然后想起来昨晚秋叶原。
“他的脚是不是不舒服啊…”朋友有些担心地问我。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可能。他身上好像还带着药需要每天吃。”我仔细想想,越想越觉得担心。朋友听完,直接去问清田“脚、没关系吗?”
“没事的没事。”他依旧那样笑着回答。我没有直接问出声,拿出手机,走在他们后面,悄悄给斋藤发微信。
“他的脚、没事吗?昨晚我见他走路就不太好,身上不是还带着药天天吃吗?”
“没什么大事。我觉得是感冒了。(笑)”很快便收到回复。我们俩好像都在心照不宣的悄悄看手机。
“这样啊…没什么事就好。”其实我不太相信斋藤说的“没什么事”,他俩可是最好的朋友,有没有事还会不了解吗。也许这样回答只是不想让我们多想吧…但是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我再多问可能也不太合适。
“不要担心,谢谢你关心他(笑)!”
我便把聊天内容拿给朋友看。“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去秋叶原,他走路简直已经是一瘸一拐,真的比现在严重太多了。不知道脚上是什么病,总之很担心。”我对朋友说。
“是啊…”朋友也很担心。
在涩谷逛了CD专卖店,之后又简单逛了一下书店(这次没再买书了)。往车站走准备返程的时候,斋藤帮了清田背着他的背包,可以看出来清田的脚真的很难受。
“真的没关系吗…”我再次发微信问斋藤,朋友也又一次问了清田。
“没什么事的,别担心!”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答复。
晚上的送别会,日本的同学们表演了两个节目,一个是日本传统的抓泥鳅(演的特别滑稽还以为是来搞笑的),另一个是歌曲《打上花火》。四个男生站在前面唱《打上花火》,唱的特别好听,歌曲中间穿插式的和声部分都唱的特别好,他们准备节目真的很用心。看完节目吃完饭,便轮到我们中国学生上前发表演讲。上台前我简直紧张到浑身发冷了,因为我知道接待我的小哥哥非常好,在麻布这四天非常好,马上要走了非常舍不得,可是我的语言却表达不出来我的“非常”。我有点难过,又十分紧张的做完了这次演讲,中间甚至读错了词,我慌张的说句“抱歉”,再重新读一遍。演讲结束后麻布的学生们还送了我们一个惊喜:他们将我们这四天以来的一些照片剪成了视频,片尾有每一个参加交流活动的中方日方学生名字。看着从第一天到最后一天大家一张张的照片,仿佛昨日重现一般把这四天重新度过了一遍。在视频中我也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笑的很开心,无论是和八公的合影,还是和大家在一起吃饭时慌慌张张挡住脸的照片,镜头下每个人都非常开心。因为这四天必将成为人生中最独特而难忘的回忆,有谁会那么幸运在高中的时候就参加了与外国同龄学生的交流活动并交上好多朋友的呢?
斋藤是个很阳光很开朗同时又很细心的人,他和我一个星座,所以我们俩特别能聊而且不会感到尴尬(即使到了今天我们也有保持联系);清田是个比较内向不善言辞但是既温柔又坚强的人,他和我有不少相似之处(比如都比较内向但是熟悉之后也有很多话讲,比如都特别喜欢动漫,比如都特别喜欢文学)。因为类似于接待交流生这样单纯的原因就照顾一个以前从不相识的陌生人的行为,难道不令人感动吗?我从来不擅长告别,看短片的时候险些哭出来,却又不想被大家看见而使劲忍着,只能在手机上打下“很难过”一边勉强笑着拿给他们看。
我们最后握手,互赠礼物,拍合影。他们说今年十二月会来中国,所以跟随同伴走出麻布校园后,我向后面送别我们的日本同学,以及接待我的小哥哥,一边挥手一边说着再会,一步三回头那种。


2018.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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